●卷二十七
元丰七年、夏大安十年春正月,大举攻兰州,粮匮引还。
秉常集河南诸监军司兵,克日齐驻葫芦河,游骑直至河外。宣庆使李宪知必大举,益增守备。秉常果以步骑八十万围兰州,督众急攻。矢如雨雹,云梯革洞,百道并进,十昼夜不能克,军中粮尽,乃解围。兵既退,城下得尸几五万。
二月,集兵练家流,以争葫芦河。
国人讹传中国欲城葫芦河,秉常发河南、北人马十分之九,期集练家流争之。因不见汉兵,谋掠诸路。中国边吏以闻,神宗以鄜延素有瑕隙,恐首撄兵锋,令经略司厚备以待。
河西塔坦国攻甘州。
塔坦,西蕃别种,与回鹘东境相邻。乾德初,尝入贡中国,后以道远隔绝。其俗犷悍,喜战斗,轻死嗜利,与夏国世仇。尝以兵侵掠北境,俘夺人民,鬻之契丹。时闻夏国与中朝构兵,驱其众抄掠右厢监军司所。熙河经略司以闻,神宗命右班殿直皇甫旦持诏谕西蕃,使结其兵,共图夏国。旦至青唐,羌酋鬼章留之冢山寺,不得达。
按:此塔坦与夏构难之始。
复遣使乞兰、会二州。泾原将姚麟帅师破堪哥平诸族。
秉常自兰州挫锐之后,国中叛者日众,因遣使乞还二州壤土。泾原副总管姚麟言:“夏人囚其主,王师是征。今秉常不废,虽为顺命,而二州则不可与。愿戒将帅,饬边备,示进讨,以绝其望。”神宗命麟督诸将入堪哥平讨破诸族,夏兵从葫芦河援之不及。
三月,以兵掠安丰寨。
焚民居,杀掠甚众。
夏四月,犯安远寨,统军叶悖麻等败死。
泾原经略使卢秉遣将彭孙等袭破葫芦河族帐。秉常怒,使都统军叶悖麻、副统军咩讹埋率众围安远寨。守将吕真、米赟拒战,悖麻、讹埋兵败被杀。二人尝主永乐之役者,知延州刘昌祚图形以献。是役也,人马数万丧失殆尽,士气大沮。
按:永乐之役,中国丧失数十万,二人之罪可胜诛哉!书“败死”,贱之也。
六月,寇德顺军,杀巡检使王友。
初,蔡延庆知渭州,疆吏入西界攘羊马者,得辄戮之境上,告夏国曰:“两境不相侵则相安,故戮以示戒。汝境若有,亦当尔也。”夏人悦服,由是不犯渭州。已,延庆去,纵兵二万由第十七堡入德顺军蹂塔岭岔,与友战,杀之。
附:《神宗御集》:“八月,秉常使首领至青唐,欲假西蕃文字入汉议和。阿里骨令首领赍董毡蕃字表同入熙河。”考李氏《长编》云:“此事不知后竟如何?”又汪藻《青唐录》:“此时阿里骨未与夏通,何以有熙河议和事?”
秋九月,围定西城。
夏国原川子路,距定西及会州之安西、平西诸城仅百里,可朝发夕至。秉常遣兵入熙河界,围定西城,烧毁龛谷族帐。第五副将秦贵与内殿崇班韦万引兵拒之,乃却。
冬十月,监军仁多丁寇泾原,还至静边寨,战死。
丁凶黠用事,常率兵于本国西南边出入兰州。安塞之役,皆其主谋。神宗募人生致之,不得。时引兵十万入泾原,纵火焚草积,蕃、汉民死者甚众。围第十六堡,丁素残虐,士卒不用命,久攻不下。卢秉遣姚麟、彭孙引兵趋静边,扼其归路。丁兵还,见之,惊曰:“此天降也!”士卒惶惧弃主将走,丁战死,麟等获其器甲以献。
附:《宋史·神宗纪》:冬十月,夏人寇熙河。
按:九月,夏人围定西。定西乃熙河巡属,既为秦贵击败,何以十月复入熙河?据李焘《长编》:此事《新纪》书之,《旧纪》不书。且定西之役,朱本有“赏功诏”可凭,熙河则诸书无考。
十一月,复攻静边寨,杀守将白玉、李贵等。
秉常愤角丁之败,遣兵复入泾原,攻静边寨。诱二人出战,佯败,入伏杀之。
十二月,西蕃兵入境。
阿里骨遣兵掠境,获蕃部二人,令首领赍蕃字书至熙州献。神宗诏依蕃丁例刺配。
遣使入贡。
秉常屡入寇,边备严,不得逞。大酋仁多丁等俱死,遵母梁氏命,遣使由熙河入贡,并贺正旦。
元丰八年、夏大安十一年春正月,韦州蕃官伯德内附。
率其丁口二百五十。神宗授供备库副使、本族巡检,赐银、绢各三百。
附:李氏《长编》:“正月辛巳,赏皇城使吕吉等,功以熙河兰会制置使李宪言,吉等入西界大败夏兵,斩其将色辰岱楚等。”考吉等入界时月,《宋史·夏国传》不书。
二月,梁乙埋死,子乙逋自为国相。
自乙埋专权,数扰边,鄜延经略使赵禼遗以书言:“何苦与汉为仇,恐所得不能偿所失也。能改之,中国必以礼待。”馈以锦袍、银彩。乙埋亦因酋渠嵬名阿吴辈多反侧顾望,怀内顾忧,不复自将窥塞,至是死,初,谅祚立梁后时,许乙埋世袭,子乙逋遂自立为相,独秉国政。
按:乙埋身为国相,去官书“死”,不予其相也。然乙逋秉政,不由主命,专亦甚矣。揭书“自为”,与《纲目》书曹操、司马懿、刘裕同。
三月,梁乙逋犯兰州,官军袭陵井罗城,破之。
乙逋既执政,遣兵三万屯兰州界上,将伺中国怠,袭之。宣州观察使李宪选精兵万余,令将王文郁由瑞博坡渡河围陵井罗城,克之,斩五百级,获器甲、马、驼八万余。
按:乙逋初执夏政,即逞干戈,故斥名书之。异日西州多事,不必尽书乙逋,其恶自见。
宥州监军拽厥嵬名宿兵贺兰原,与知庆州赵禼战,被擒。
嵬名,夏附马,为宥州正监军,宿兵贺兰原,四出俶扰,恃胜不设备。禼遣将李照甫、耿端彦、蕃官归仁分兵三路袭之。禼与端彦计曰:“贺兰险要,过岭即沙碛,使敌入平夏,无由破之。”乃别遣三蕃官,各率轻骑五百,由间道邀截归路,端彦等引大兵直抵贺罗平。嵬名率万骑迎敌,战败,果趋平夏。伏发,嵬名被擒,亡失战马、牛羊三万余。
夏四月,太原兵入左厢,聚星泊、三角川诸寨皆不守。
夏国数遭中国掩击,族帐皆远徙,间谍莫知其详。知太原府吕惠卿乘赵禼贺兰之胜,遣将折克行、訾虎率步骑二万五千入左厢,聚星泊、革罗浪、三角川等六寨俱为所破,丧大首领十三人,士卒千余,铜印十余颗。
五月,攻葭芦寨,杀供奉官王英。
自熙宁用兵以来,所失寨地,若环庆之安疆,河东之葭芦、吴堡,鄜延之米脂、义合、浮图,皆深入本国境界,势在必争,秉常日思恢复。又以李宪等兵入界焚掠,遂假复仇为名,纵兵数万入河东,攻葭芦寨。寨居山巅,形势险绝,英恃险出战,败殁。
六月,遣使进慰表。梁乙逋以兵犯肃远寨。
秉常以嵬名被擒,用兵数败,心怀恐惧。会神宗崩,遣大使丁努嵬名谟铎、副使吕则陈聿精等进慰表。梁乙逋潜使减<疒龙>族人马入延安路,攻肃远寨。蕃官慕化与第二将戴宗扼要害力拒,乃退。
秋七月,进攻鄜延,不克。
梁乙逋攻肃远不克,广造甲兵,声言攻兰州,潜以兵由杏子河入犯鄜延。时龙安以北兵力咸弱,延安主帅患之。录事判官游师雄请发义勇以守,多聚石城上。夏兵至,急攻之,守城者发石如雨,被伤无算。乙逋知不能克,乃还。兵出顺宁寨,保安军巡检张子式伏兵以待,监军嵬名理直误入伏中,力战死之,乙逋大溃,还。
银、夏州大旱,饥。
自三月不雨至于是月,日赤如火,田野龟拆,禾麦尽稿。秉常遣官祈禳二十日,不应,民大饥。群臣咸请赈恤,秉常令运甘、凉诸州粟济之。
按:谅祚之世,灵、夏大水,不三月而梁氏立;兹大旱,越四月而梁氏死。变不虚生,信哉!
八月,复犯鄜延。
夏俗不耻奔遁,败三日,辄复至其处,捉人马射之,号曰“杀鬼招魂”。或缚草人埋于其地,众射而还,以为“厌胜”。乙逋侦知鄜延解严,猝以五千众傍城大掠,尽得其牛羊驼马,获兵民辄射杀之,为嵬名理直报仇。已闻鄜延二州兵出击,即全师退。
转攻三泉、荒堆诸寨。
荒堆、三泉自鄜延直达河东,中若有兵扼之,则两路声援猝难相应。乙逋乘鄜延之胜,转攻三泉,守将拒守不支,弃城遁。攻荒堆。荒堆,麟、府藩蔽。主将孙昭有干略,清野聚粮,择蕃、汉健勇者统以牙兵,登陴捍御。乙逋同侄梁阿格并马巡城,指挥攻具,昭一矢中阿格颈,坠马下。乙逋怒,并众力攻,城将溃,会梁氏疾作,秉常遣使召还。
九月,遣使进助山陵。
初,夏国进慰表,哲宗赐赉其厚,复遣官押赐遗留银器一千五百两、绢一千五百匹。秉常使芭良嵬名济、昂聂张聿正进助山陵马一百匹,使人两次赴阙,辞意恭顺。哲宗因以《奉天新历》赐之。
冬十月,国主母梁氏卒。
梁氏善病,喜服药,晚年始得孙乾顺,钟爱之,常躬自提抱。至是卒,临终嘱秉常曰:“世受朝廷封爵,恩礼备隆。今虽边事未已,属纩之后,急宜奉遗以进,示不忘恭顺之义,虽瞑目无憾。”于是秉常遣吕则嵬名怀逋告哀。哲宗诏依嘉祐元年例支赐孝赐及安葬等物,遣朝散郎、刑部郎中杜纮充祭奠使,东头供奉官、閤门祗候王有言充吊慰使。纮等入界,候导之人礼意颇倨,迓者衣毛裘设下人坐,蒙以黪。纮据礼争,不少屈。秉常受诏时不下拜,纮责曰:“天王吊礼甚厚,不可加礼乎?”秉常畏惧致敬。
按:《纲目》于唐中宗神龙元年书“皇太后武氏崩”,后儒谓武氏得罪唐室,罄竹难书其恶,犹以“后崩”书,何以诛绝既往、示戒将来耶?今梁氏之恶,几同武氏,仍书“国主母卒”,善其晚也。盖观其垂老返政,临没遗言,知于伦常之理、宗社之重尚与武氏有间,故以王侯母卒例书。
十一月,使告哀于辽。
辽遣使吊祭。
十二月,以遗马、白驼入献。
梁氏卒后,国中人心不一。梁乙逋与仁多氏分掌东、西厢兵,势力相抗,猜忌日深。秉常不能弥其隙,于是入寇之谋渐息,遗使献梁氏遗物,并以临终言告。司马光曰:“秉常是岁凡四遣使矣,礼虽不备,卑屈稍形。然窃料其意有三策焉;一者冀朝廷万一赦其罪戾,返其侵疆;二者阳为恭顺,使中国休怠,阴伺间隙,入为边患;三者久自绝于上国,国中贫乏,使者往来,既得赐赉,且可因为市贩。岂真畏服而来乎?”
宋哲宗元祐元年、夏天安礼定元年春正月,陕西、河东两路禁私市。
哲宗登极,诏鄜延路以改元报夏国。秉常不遣使贺,于是严禁边民不许私易,违者治之。
二月,遣使入谢赙赠。
秉常点集九监军司兵谋犯兰州,闻中国任司马光为相,饬边吏曰:“今中朝相府得人,必用仁宗故事,敢以一人一骑入边者族。”于是,感中国吊赙有礼,遣使贡马谢。
闰二月,太白犯荧惑。
术者谓“国有兵丧”。群臣上表请禳,秉常不许。
夏四月,使贺即位。
夏贡使至中国,诘不贺登极故。使回,秉常始遣首领拽罗麻诣鄜延界首言:“本国差下贺登极人使多时,为国信使未至,不敢过界。”哲宗令经略司移牒应之,乃遣大使鼎利罔豫章入贺,并乞依例差官押赐登极支赐。诏以西京左藏库副使王克询押赐至夏国。
五月,环庆路纵所掳人马还。
环庆蕃官浪移等硬探入夏界,掳野寨戍卒五人、马四匹。经略使范纯粹责以引惹边事,将所掳人马令第三将于元捉处纵之。
六月,复请故地。
贺登极使回,未入境,秉常又遣大使春约讹罗聿、副使吕则田怀荣奉表入请故地。见于延和殿,奏辩久之,猝抗声云:“元丰西讨,师出无名,神宗亦自知错!”哲宗怒,变色起,令下二府议之。二府请以所得夏国土地易回陷蕃人口,于是赐诏曰:“前后用兵以来,所得城寨,彼此未尝交还。今来所请,不惟前例甚明,理难顿改。兼访在朝之论,皆谓义不可从。然朕独以永乐之师陷没者众,每一念及,良用恻然。汝倘能以见存汉人尽送归中国,复修职贡,事上益恭,仍戢边酋,无犯疆土,则朕必释然。尺寸之地,复何顾惜。当议特降指挥,据用兵以来所得土地,除元系中国旧寨及顺汉西蕃境土外,余委边臣商略,随宜分画给赐,汝其遵之。”
秋七月,入贺坤成节。
坤成,太皇太后节也。使人至京师,哲宗命供备库使张楙押赐国主生日礼物、内殿崇班安愈押赐仲冬时服至国。
国主秉常卒,子乾顺立。
秉常孱弱无能,不能服役其众,后梁氏与兄乙逋内外用事,秉常以忧愤卒,时月之十日也。年二十六,在位二十年,改元四,谥曰康靖皇帝,庙号惠宗,墓号献陵。长子乾顺立,方三岁。尊母梁氏为昭简文穆皇太后,遣吕则罔聿谟等八人告哀。哲宗辍朝三日,遣金部员外郎穆衍充祭奠使,供备库使张楙为吊慰使,赐诏曰:“故夏国主子乾顺:惟尔先人,世修职贡,讣音忽至,愍悼良深,相与诸臣,同增悲慕。惟忠可以保国,惟孝可以得民。各祗乃心,以服朕命。”
论曰:“秉常性本驽下,年又冲龄,母后临朝,外戚专政,继立十余年,祭则寡人,政由宁氏,盖无南面之乐久矣。于是听李清之说,作归宋之谋,绝类无知,非同走险?梁氏废之,不为酷也。后虽复位,进奉中朝,而权落诸梁,事仍旧辙。观其数侵边界,频索故疆,若非中国厌兵,西州之祸未易解也。”
八月,改元天仪治平。
乾顺幼稚,梁乙逋专政,劝梁氏即月改元,于是以天安礼定元年八月为天仪治平元年。
按:不逾年改元,乙逋之罪也。
冬十月,杀归汉蕃族。
初,夏国蕃族内附,中国必为招接。哲宗以乾顺新立,诏逐路经略司:“如有夏国首领归汉,毋许收纳。若人数众多,不肯听从,即量以人马约出汉界。”于是中途约回者,梁乙逋悉遣人执杀之。
按:蕃部内附,于夏为叛,不书“叛夏”,书“归汉”何?病中国也。
始遣使告哀于辽。
秉常卒已三月,乙逋方遣使至辽告哀。辽主怒,不行吊祭,命乾顺先知国事。
按:告哀书“始”,著乙逋慢也。
十一月,入贺兴龙节。
进御马五匹,常马二十五匹,橐驼二十头。
十二月,使贺正旦。
夏自复修职贡,使人入京赐予贸易,得绢帛五万余匹,归鬻之民,匹值五、六千。再以他物计之,一使所获不下三十万缗,故以进奉为利。时遣使贺正,以所将物色并进太皇太后两殿,中国所赐银、绢、茶亦倍之。
●卷二十八
元祐二年、夏天仪治平二年春正月,乾顺受册为夏国主。
初,秉常死,讹传夏国大乱,乾顺虽立,未知存亡。哲宗命边臣体访真实,后行封册。会夏使表献遗物,乃册乾顺为夏国主,如明道二年元昊除节度使、西平王例。上与皇太后降诏赐物,悉视庆历八年银绢各三万匹两、钱三万贯。遣刘奉世等赐册曰:“於戏!尧建万邦,黎民咸雍;周立五等,重驿来宾。此帝王之所同,而国家之成法也。咨尔乾顺:惟我列圣,顾乃西陲,锡壤建邦,卫于王室,保姓受氏,同于宗盟,爵命褒嘉,恩礼甚渥。今尔承其胄绪,绍兹藩屏,而能事上钦肃,饬躬靖虔,申遣使人,来陈方物,达于朕听,实惟汝嘉。是用酌稽典故,表显宠名,锡尔以茅土之封,加尔以服乘之数,诞颁封册,以绥一方。今遣朝奉大夫、起居郎、直集贤院、上轻车都尉、赐紫金鱼袋刘奉世,崇仪副使、上骑尉、安喜县开国男、食邑三百户崔象先,持节册命尔为夏国主,永作宋藩辅。夫笃于好德,乃克显光;忠于戴君,永膺福祉。往祗明命,无忝予一人之猷训。”
二月,归陷蕃人户。
梁氏以中国约回内附蕃族,又闻诏归一汉人者予缣十,乃归还陷蕃人户共三百一十八。
三月,使谢奠慰。
使人见于延和殿,称故夏国主嗣子乾顺言:“昨父国主薨,蒙遣使祭奠吊慰,前已奉表称谢。谨差大使祝能野乌禹实、副使吕宁赖喀麻等进马、驼共二百七十匹、头,诣阙恭谢;又差大使映吴嵬名谕密、副使广乐毛示聿恭谢太皇太后。”
夏四月,梁乙逋以牒索朱梁川,遂入泾原掠蔺家堡。
梁乙逋瓷横日甚,秉常旧时亲信、老臣悉因事陷害,又以所得岁赐既丰,饱而思奋。刘奉世等持封册至,故加侮慢,不遣使谢。已,闻兰州城西关堡将筑龛谷寨,令宥州移牒言:“界内朱梁川系本国地土,中国不得擅有兴筑。”不俟回牒,纵兵入泾原,抄蔺家堡,掠人畜,焚汉、蕃庐舍殆尽。
五月,连西蕃阿里骨兵寇定西城。
梁乙逋卑辞厚礼,约阿里骨入寇:“如得地,以熙、河、岷三州归西蕃,兰州定西城归夏国。”于是阿里骨袭破洮州,乙逋率数万众出河州会之,同围南川寨,大肆焚掠。又攻定西城,设伏诱战,击败官军,杀都监吴猛等。
六月,掠陇诺堡。
夏兵悍,倏忽往来,未尝久顿。凡围堡寨,使城中兵不得出,然后分掠人畜,挑挖窖聚。时以数千骑入秦州,抵甘谷城,围陇诺堡。守将先伏兵在外,出不意掩击,夏兵惊退,失战马数十匹。
秋七月,卓罗监军仁多保忠侵镇戎军。
梁乙逋以乾顺命胁保忠率万人寇泾原。保忠与乙逋不协,甫入境,遇总管刘昌祚大众截之,一宿即还。
遣大首领嵬名阿吴如青唐。
梁乙逋谋取熙河,遣嵬名阿吴入青唐,约阿里骨及首领青宜结鬼章期大举。阿里骨囚中国使人高,许以应兵。
八月,集兵天都山,寇熙河,起飞梁以通西蕃兵,知岷州种谊断之,乃退。
乙逋召十二监军司兵集天都山,与乾顺母梁氏将之,对兰州通远军而营。阿里骨亦发河北兵十五万由讲珠城围河州,令鬼章以二万众驻常家山大城洮州,自率廓州兵五万,约会于熙州城东之王家平,乙逋遂造飞梁以通兵路。知岷州种谊与总管姚兕率兵由间道先断飞梁,袭破洮州,擒鬼章。乙逋遣兵数万援之,至桥,不得渡,望风而溃。
按:《纲目》攻取之际,不书方略,间有书者,必重其事,而特笔起例也。是时,夏众屯天都,起飞梁以通西蕃兵,飞梁不断,势未易解也。故书“起”、书“断”以重之。
分兵围三川诸寨。
为守将韩绪、赵说所败。
九月,寇镇戎军。
梁乙逋复令仁多保忠率十万众入泾原,声言国母亲将攻镇戎西寨,围泾原十一将兵于城内。总管刘昌祚病,知军张之谏不敢战。保忠令军士四散樵采,焚庐舍,毁冢墓。五日,知庆州范纯粹遣副总管曲珍,领兵自环州深入牵制,昼夜驰三百里至曲律山,纵兵击破族帐,斩首千余,俘老、幼、妇女数百人。保忠闻之,将解围,潜于所札寨内,如常起烟火,量以兵守,一夕遁回。比城中知,追之不及。
元祐三年、夏天仪治平三年春正月,太白昼见。
司天言“不利用兵”,梁乙逋不听。
出兵侵府州。
守将钳宗翌击败之。
二月,辽使来诘贺正。
梁乙逋以辽不颁封册,遂不遣贺正使人。辽使参知政事王维来诘其故。
三月,袭德靖寨。
自攻府州不利,兵士屯聚各寨止三、五百人,托言护耕,故示寡弱,以诱官军。边将戒严不应,遂乘间袭德靖寨。寨将张诚率蕃、汉军四出掩杀,众惊退。
夏四月,围塞门寨,庆州官兵来袭洪川寨,乃还。
梁乙逋数遣使入中国,示欲服罪请和,而于使介往来间,乘边人观望,辄出兵掩袭,冀有所得。延安帅赵禼檄庆州将刘安、李仪曰:“夏兵将入寇,汝径以轻兵由西路捣其腹心。”未几,乙逋果围塞门,杀皇城使米赟、供奉官郝普。右班殿直吕惟正与安等率兵入界,抵石堡寨,焚荡勒鸡平一带族帐。袭洪川,破之,俘斩其众。复于花毡会、油川平相对举烽火,多设疑势,夏兵急解围归。
附:《宋史旧录》:六月辛丑,夏人寇塞门寨,诏陕西、河东经略司:“严城寨,完守备。如夏人攻犯,非逼近城下,决可取中,勿多施行,自致阙误。”据《长编考异》云:“夏人以四月二十四日寇塞门,不知此段所书果在何日,恐不应再寇也。”
秋七月,辽始遣使授封册。
乙逋以辽使诘责,复遣使贡。辽主乃使册乾顺为夏国王。
侵兰州,攻龛谷寨。
夏国距兰州止一舍,通远不百里,中无重山复岭之阻。乙逋点集军马,屯于泾原、熙河对境,一夕突入兰州,力攻龛谷,败寨将及东关堡巡检,杀兵士数百人。
八月,犯延安。
鄜延经略司移牒宥州,诘入寇故。乙逋回牒,但请疆土而不谢罪,且潜以兵犯延安。知鄜州种谊统诸将赴援。夏兵闻谊来,皆退。延人谓“得谊,胜精兵三十万”。
冬十月,饥。
国人赖以为生者,河南膏腴之地,东则横山,西则天都、马衔一带,其余多不堪耕牧。时河南大旱,岁不登。故事:国中举兵,蕃属自备赀费。乙逋数下令点集,戎人不能应。
元祐四年、夏天仪治平四年春二月,遣使人谢封册。
乙逋以岁饥不能点集,令宥州移牒保安军,言将遣使入谢封册,请先议疆事。朝议以谢使未至,即议疆事,不许。于是使嵬名善哩贡马,谢封册,请和。
三月,月入东井。
犯西扇北第二星。群臣以“国家用兵过多,请息民力”为言,梁氏善之。
夏五月,遣使如辽。
亦谢封册也。时辽主猎鱼儿泺,驻跸赤勒岭,使人候五十日方见。
六月,使请易地。
使人请以所许葭芦四寨易兰州、塞门。押伴、金部员外郎穆衍折以礼,使辞屈,不敢面对。哲宗赐诏曰:“省所奏云,昨差人赴延州,计会将永乐人口及所还四处城寨,交换塞门、兰州两处地土实在事宜,祈朝廷酌中赐一裁决,朕已具悉。尔嗣守世封,虔修贡职,顷属罢兵之后,继陈复地之言。累降诏音,备谕朕旨。岂谓历时既久,尚稽闻命遵行。忽览奏封,深谅诚款。顾改图之议,犹有披陈;然事大之恭,实听裁决。再维忠顺,殊用叹嘉。虽易地之求,当一遵于前诏;而酌中之情,宜别示以优恩。除汉、蕃土地,指谕已明,难从换易外,所有岁赐,据前降诏命,合候地界了日依旧。今特推恩,敕有司更不候地界了当,便仰检会典,依例施行。尔其体朝廷恩信之隆,遵封疆谨守之戒,永思安靖,用保悠长。”
秋七月,使贺坤成节。
使至京师,刑部郎中杜纮逆之至馆。使欲入见,自陈请侵地,纮不许。使出不逊语,纮曰:“国主设有请,必具表中。此大事也,朝廷肯以使人口语为可否乎?”乃不敢言。
附:王氏《东都事略·赵禼传》:“夏人入贡,已以重兵压境。诸将请益兵为备,禼曰:‘第谨斥堠,整戈甲无为寇先,戍兵不可益也。’因遣人诘夏,夏兵遂去。”考此事《宋史·禼传》载之,然不书时地,不得其详。
九月,移牒请受地。
宥州牒保安军言:“已鸠集永乐等处陷没人口,于十一月十日押付界首。应给四寨,亦即差官同日领受及检点所有岁赐。”
冬十月,中国使贺生辰及赐冬服。
使臣为崇仪使董正叟、如京使李玩。
十一月,归永乐俘,复米脂等四寨地。
初,哲宗诏夏主曰:“昨永乐城将吏、兵夫尽忠固守,力屈就擒,众多生齿沦于异域,念其流落,每用恻然。虽已诏汝发遣,当给赐可还之地,然念城初失守,众即散亡,或为部落所得,或为主者转粥,非设购募,恐有所遗。汝可深体朕意,访求发遣,当据送到者,每人别赐绢十匹。命官以上,加优赐给所得之家。”乙逋命宥州牒言:“永乐人户,除累年死亡外,鸠集到一百五十五人,敢付界首交付。”及至交领时,仅一百四十九人。尽复米脂、葭芦、安疆、浮图四寨地。葭芦境在河东,以兵渡河,计肆奔突,见太原将訾虎屯兵界上,乃止。
按:永乐之役,将校死者数百人,士卒、役夫没者二十万。神宗临朝,痛悼成疾,岂非轸念遗黎陷身异域哉?及哲宗即位,值夏使告哀,即诏以归我陷民,给其故寨,无如夏人故难其事,迟之又久,仅归吏士百四十余人,尽复旧疆。《续纲目发明》以为,是举夏之慕义、宋之绥怀,两得之。夫宋之绥怀诚有矣,夏之慕义则未也。
元祐五年、夏天祐民安元年春二月,梁乙逋请婚西蕃,约取邈川。
乙逋威权日盛,其弟、侄皆握重兵,阴谋篡夺。闻阿里骨与温溪心构怨,思并邈川。遣使青唐,请为子结婚,互为应援。阿里骨许之,亦遣搬察约攻邈川城。使人近北往来不由邈川,恐温溪心知也。搬察,乃蕃部使役之称。
三月,保安军牒索陷将景思谊。
思谊以永乐之围缒城被执,及还陷没人口,思谊已死,中国未知。延帅赵禼移牒来索,乙逋令宥州回牒报之。
夏五月,请废兰州之质孤、胜如新堡。
二堡,古榆塞地,汉赵充国屯田所。中膏腴五十余顷,据两川水泉以资灌溉,国人称为“御庄”。自李宪城兰州,筑堡其地,土人悉走天都山及会州境,饥羸难以存活,秉常尝令蕃众自为争复计。元丰六年,兰州被兵,西关堡破,二堡遂废。熙河遣兵耕种,辄为夏人所杀。及议画界,二堡在兰州界内,熙河将范育等修葺故址,屯兵为守。乙逋欲得其地,令宥州牒保安军,请废所筑新堡。
六月,攻质孤堡,毁之。
乙逋请废二堡不得,以万余骑乘大雾猝至质孤,荡平之。进攻胜如,纵火焚掠而还。
秋七月,使贺坤成节。
使至京师,正边臣报兵躏质孤堡。时使者略不顾惮,盖知中国不敢苟留使人也。
八月,上表请定疆至。
宥州牒保安军请定疆至,逾年不能决,上表言:“自去年七月遣使赴阙,乞换所赐城寨,蒙诏不许,寻与延州经略司议分画疆界。当时议者依绥州例分画,向方面各打量二十里,内十里安置堡铺耕牧,外十里拍立封堠,空作草地。得保安军牒称,延州指挥其城寨虽定二十里,要在现今诸城相望取直分画。夏国不敢违,黾勉奉行。其南界诸路地分,所司亦依绥州例打量二十里,却不肯依绥州例于内十里修筑堡铺耕牧,于外十里拍立封堠,空作草地,以辨蕃、汉出入,绝交斗之端。累令宥州移牒保安军,终不明示所由。私心惶惧,敢悉所由。”哲宗赐诏曰:“尔逖领蛮畿,恪循世守,来称币,廷阅奏书,永言疆场之安,未即沟封之画。两界绳直,罄忠顺而可嘉;千里无荒,沥悃忱而有请。力祈矜许,早遂底宁。惟祈壤之求,初无故事,念安边之议,亦既累年,顾省恭勤,特行开纳。然绥德城本无存留草地,今欲于汉界留出草地,即于蕃界亦当依数对留。应见今合立界至处,并须明立封堠,内外汉、蕃各对留草地十里,不令耕种,自择安便处修建堡铺。如熟地不可修建,即于草地内修立,各不得逼立界堠。其余疆画未尽事,已令押伴官委曲开谕进奉使副讫,及已诏鄜延路经略司。夏国如欲议事,许差人赴延州计议。眷方陲悦义之心,既输悃忄;而朝廷绥远之意,已示优容。宜深体于恩怀,亟保和于方略。”范纯粹曰:“是役也,中国先许以陷寇之众易新造之垒。夫人有品色多寡之异,地有形势远迩之差,约当素明,谋应素定,皆当著见于书,然后受人、割地,交相付与,自无后来曲折。今谋不素定,约不素明,彼以疲残数百人诡辞塞命,乃不复较问,亟以四寨与之。既与之后,而熙、延二境始议画疆。文字往来,徒费词说,不亦晚乎?”
冬十月,复毁胜如新堡。
初,夏兵犯质孤等堡,胜如巡检计守义擒杀游卒四人,修葺所毁城门。工甫竣,乙逋复率兵焚毁之,杀守义,掳其兵役而还。二堡遂不复作。范育曰:“夏国自奄有西凉,开右厢之地,其势加大。后熙河内附,则已断其右臂;又得兰州险固,定西扼塞,力据上游,控其腹背;而质孤、胜如之于兰州、定西,以东川谷之于定西,更足以壮形势。盖定西及二堡中间,膏腴土地无虑一二万顷,若募弓箭手万人布列。缘边耕植旷土,则二州有金汤之固,又岁得粟数百万。人食其半,官籴其余,西州馈运可以日省。夏人数以兵争,直欲毁中国篱藩,使兰州、定西有难守之势也。议者惧边患方殷,始欲与以二堡,继复弃不更筑,岂不堕其术中哉?”
十一月,遣首领允领举入熙河,议疆事。
夏国初议界至,请以绥州例二十里为界,中国从之。继请留生地十里,又从之。乙逋见委曲迁就,遂议于非所赐城外,总以拶直二十里相照取直,而熙河路兰州质孤、胜如二堡指为非旧堡寨,欲自龛谷寨打量取直,则兰州质孤、胜如皆为夏界熟地。又自定西城熨斗平第三寨接连取直,则南牟山、不罗州、结龙川一带亦属夏国。议久不决,乃令宥州牒称:“现于纳叶经克节进筑,所有兰州耕种处及屯驻人骑,乞行毁徙。”知熙州范育不敢应,乙逋寻令允领举诣熙河石子峡坚执前议,以分界至,育等令往鄜延路再议。允领举至延安,因言辞不协径还。
十二月,使贺正旦。
梁乙逋以议界不合,集兵屯境上。时纵游骑出没,语言不逊,胁以必得之势,然犹遣使贺正,盖利中国赐予、且假以窥朝旨也。
●卷二十九
元祐六年、夏天祐民安二年春三月,复遣首领嵬名麻胡入鄜延议疆事。
夏国入边有三路。故事:文移至环庆者皆付鄜延会议。时使人议画界至,辄云:“前后反覆,朝廷悔赖实多。”及令赴延安商议,又云:“延州无可断之理,本国已差官发付熙河兰岷路,就六处界首相会。”又云:“中国实有就和之意,请勿再言陇诺堡上取直及质孤、胜如二堡事。”言词不合,辄掉臂还。经略使赵禼连牒宥州促之,不至。会梁乙逋使生蕃乙吴麻入延州,吴麻乃出入汉边、达语言、类通事者。顺宁寨获之,禼厚与金帛,使以中国怀柔意归谕乙逋曰:“朝廷令汝国遣人来听议疆事,非惮汝也。特以和好垂成、不忍遽绝耳。乙逋欲和即来,不欲,任汝自便。移书往返,不若面议之详也。”时乙逋方聚兵密木关,将寇熙、兰。吴麻至,乃缓师期,遣嵬名麻胡及乙吉丹等入延州。禼呼前诘折,开谕累日,麻胡等词穷曰:“公言无不是,皆为国为民,奈吾国不利何?”范纯粹曰:“画界之始,夏人计请用绥州旧例,以二十里为界,近黄河者仍以河为限,朝廷一一听之。不知先朝分画绥州之日,界至远近,先令帅臣相度保明,往返审实,乃从其说。今所画界,首起鄜延,经涉环庆、泾原、熙河四路,朝廷更不委逐路审覆,即以延安所见便利接连取直为界。号令一出,夏人执以为据,而乃行追悔,前后皆失,遂生厉阶矣。”
夏四月,大举攻熙河,毁通远军护耕七堡。
初,熙河画界,中国文字但云“通远军之定西城北相照接连取直”,未尝及熨斗平、通西、榆木岔诸堡。梁乙逋欲三堡直南北打量界至,逼近通远大路,中国不可,所以陈请累年。及嵬名麻胡等回,知疆事不成,遂以十万众压熙河通远军境,围定西城,分驻蟾牟山、结龙川,挑掘沿边所筑护耕七堡,毁其崖,杀掠居人千计。七堡者,乃向所争执处,毁之以示必得也。
五月,转犯泾原。
乙逋复由结龙川进兵入泾原,大掠开远堡得胜、隆德等寨,闻熙河、岷州兵已集,始还。
六月,熙河等路来归俘掳。
夏兵入熙河、泾原诸路,虽肆杀掠,而首领被执者亦众。哲宗令悉放归,并诏逐路经略司谕宥州,言:“疆事虽未理毕,夏国安得辄侵边境。今既生擒,即合斩首,缘意在好生,又夏国现输常贡,且放回本国。宜明谕梁乙逋并近上首领,今后不得纵放兵马,擅有侵犯。”
遣使请兵于辽。
初,梁乙逋寇通远,右厢种落尽趋河外,熙帅范育三疏,请乘此时进筑龛谷寨,与胜如、定西相照,可东接陇诺城,全据形胜,以制夏国,朝议从之。役将兴,乙逋闻之惧,使乞兵于辽。辽主以南北通好久,难便允从,辞焉。
秋七月,使贺坤成节。
熙河诸路奉诏谕诘宥州,梁乙逋回牒,以通远十万众为些少侵犯;又没泾原之役不答。哲宗以言辞傲慢,欲绝岁贡,闻坤成使已在境上,乃止。
毁镇戎军封堠。
镇戎官吏于军界近边立封堠八处,梁乙逋遣兵拆毁,令宥州牒保安军言:“请勿再修,且宜依旧。”
八月,复毁土门堡。杀鄜延都监李仪。
鄜延顺宁寨、安定堡界新移枝子、土门两堡,乙逋令兵毁之。仪与副将许兴夜将兵入界掩击,战败被杀。
攻怀远寨。
梁乙逋既杀李仪,知镇戎军无备,遣兵乘胜攻怀远。守将李逊出战,不胜,闭城谨守。围五日始解。
九月,分兵寇麟、府二州。
梁乙逋点集境内几五十日,至是月,集兵十五万,声言攻环庆、鄜延,一夕忽趋河东。盖知两处备御已固,故抽一军寇麟、府,攻围神木等寨,杀掠不可胜计。民间庐舍、禾稼焚荡无遗,驱虏畜产甚众。诸寨皆闭壁守,独横阳堡守将孙贵数以奇兵挠击,且开门示闲暇,夏兵惊疑,乃还。范纯粹曰:“夏人于一年之内大兵三举,猖狂已甚。每牒宥州诘问,但云见行会勘,阳若不知。察其设心,盖外为不阙贡奉之名,以利市贩,而阴实肆其侵寇之恶也。
国主生辰,保安军牒称赐贺使疾,已而不至。
故事:夏主生日礼物及仲冬时服,例于九月十一日以后过界,其岁赐银绢则于二十五日过界。时使臣安伦、刘穆已抵延安,经略使范纯粹令伦等用公文称疾,移牒照会,梁乙逋使宥州回文,言辞简倨,不肯少屈,于是伦等不至。
塔坦国来伐,梁乙逋回师援之不及。
塔坦闻乙逋兵入河东,率所部袭贺兰山,入罗博监军司所,劫杀人户千余,掠牛羊、孳畜万计。乙逋回兵援之,至达结罗,塔坦兵已退。
按:前书塔坦攻夏矣,此书“伐”,内之也。夏与西蕃连结肆凶,势已无后忧。塔坦能乘虚袭击,使其回兵自救,不致深入河东,其牵制之功不亦伟哉?
冬十一月,环庆官军攻韦州。
中国既绝岁赐,环庆经略使章陈浅攻策,令都监张存统兵入韦州,攻安州川、霄柏川诸处,蕃部被杀者千余人。
元祐七年、夏天祐民安三年春正月,辽人来援,梁乙逋出兵攻绥德城,转掠泾原。
梁乙逋遣使如辽,以宋侵乞援。辽主命大将萧海里驻兵北境,以张声势。乙逋遂攻绥德,以重兵压泾原境,大掠五十余日而还。
二月,筑没烟峡垒成。
没烟有前后两峡,与镇戎军之石门峡相对。梁乙逋谋建寨垒,便于出没,诱至汉兵。镇戎军以闻,金部员外郎穆衍请于质孤、胜如二堡废地间城李诺平,以控要害。陕西转运判官游师雄请自兰州之东通远、定西、通渭之间建汝遮、纳迷、结珠龙三处,复置护耕七堡,以固藩篱。秦凤都监康谓以为:“夏之所以未臣服而肆兵者,以我势分于堤备,兵未练而赏罚失当耳。若择锐结伍,伺彼之动,聚则先击,散则复袭,则彼分而我聚。以众击寡,可得志也。”哲宗下其事诸道咨之,议未定而垒已成。
按:《纲目》书“筑,不尽书“成”,书“成”必大役也。此书“成”,著其速也。宋之议论未定,夏之版筑已完,西事得失,于此见矣。
三月,集兵韦州以窥环庆,与泾原官军战,败绩。
韦州居横山北,曩霄时立静塞监军司,屯集人马,防拓兴、灵诸州。时乙逋声言,集兵三万于界上,入取环庆四路。经略使章侦知:夏国边寨各相去二、三十里,每寨止八百余人,马皆羸瘦不堪战。使折克适统泾原兵八千,一日夜驰至韦州,寨兵皇遽走。可适直入监军司所,悉获牲畜、器物。师回,夏兵从后蹑之,可适设伏要害,夏兵大败,首领被斩者二人,死士卒无算,失甲马千计。
夏四月,西蕃厮那等族来附,梁乙逋纳之,阿里骨以兵备一公城。
西蕃溪巴温,董毡疏族也。自阿里骨立,去依陇逋部,河南诸羌皆归之。厮那、心牟二族向属青唐,阿里骨杀董毡妻心牟氏,厮那等不平,与陇逋、心牟二族率众奔夏,乙逋纳之,共谋青唐。阿里骨聚兵一公城以备。
六月,泾原官军破尾丁。
梁乙逋见中国于熙河筑定远城,择于沿边对接百里内各作头项,排布人马,东西相属,约地远近,一二日内可集兵三、五万,待汉兵入界,并力拒战。尾丁于诸路尤近,以兵五千屯其地。章令折可适将兵六千潜入境,侦得守烽卒姓名,诈为首领行视,呼出尽斩之,卷甲疾趋,袭破尾丁,获人马、器甲千计。回次柽杨沟,夏兵逐之,战于高岭,又败。
秋七月,复遣使请援于辽。
乾顺母梁氏愤韦州之败,将图大举,复使乞兵于辽。辽主不许。
八月,西蕃阿里骨献邈川图,梁乙逋执其使。
邈川,古湟中地,南距河州一百九十余里,东至兰州二百余里,东北控甘、凉一带,西接宗哥、青唐二城,部族繁庶,形势险要。始阿里骨以女许梁乙逋子,约攻邈川杀温溪心,不果。及闻乙逋纳叛蕃厮那等族,因复入贡中朝。哲宗封其妻溪尊勇丹为安化郡君,子邦彪为鄯州防御使,弟南纳支西州刺史。乙逋数征其兵入寇,不应。至是,闻温溪心内投。叠受官爵,惧其离间,复以邈川地图献夏国,约将兵来取,而预诱温溪心至青唐拘之。乙逋恶其反覆,羁执使人,兵不发。
冬十月,梁氏自将寇环州。
环州洪德寨西北白马川灰家觜,地距清远军仅八十里,依山据险,当青冈峡济乾、同家二堡大路,若骑兵自欢乐峰直达汉川,半日可至。梁氏集兵十万于奇鲁浪,声言犯泾原。一夕趋环州,围之。
按:《纲目》书“自将”皆善词,兹书“梁氏”,异之也。以女子而将兵,非异事乎?事异故文亦异,书之以见梁氏之恶与乙逋等。
攻七日不克,解围退,败于洪德寨,易服走还。
环州境外皆沙碛,距城百里有牛圈潴水。章于兵未至时,夜遣人置毒水中。夏兵至,人马饮者辄死。攻七日不克,谋解围退。预料精兵万人授折可适,衔枚由大虫谷趋洪德城;分遣蕃官慕化等别驻肃远寨,约举火为识,以邀归路。夏兵还过之,烽起,士卒识梁氏旗帜,争鼓噪出,梁氏纵铁鹞子数万迎斗,可适等皆死战。梁氏见众败,急令青幕遮道,尽弃帷帐首饰,易服走免。兵士相蹈藉,死者崖涧皆满。
按:兵未有书败状者,书“易服”,丑梁氏也。
十月,西蕃阿敏来投,使守革罗城。
阿敏,温溪心弟,阿旺格子。阿里骨拘温溪心,邈川大乱。阿敏闻梁乙逋执青唐使人,乃改名丹卓麻,率属投入夏国。梁氏使为衙头首领,将兵守革罗城,备阿里骨也。
十一月,复遣使乞援于辽。
辽主因夏国叠次求援,拟遣枢密使牛温仁泛使中国,诘问兵端。已闻乙逋点集频数,部族疲于奔命,议者谓“其非中国敌,岂可因之弃吾旧盟”,罢温仁不遣,止令涿州移牒雄州请之。
绥州钤辖移浪心讹内投。
授内殿承制。其从人绥移曾入夏国侦事,战斗被伤,特予副兵马使。
元祐八年、夏天祐民安四年春正月,假辽国命,牒保安军请和。
宥州牒保安军言:“本国准北朝札子,备载南朝圣旨,称夏国如能悔过上表,自当应接,予以自新。今既北朝解和,又朝廷素许,因此再上表章,即欲遣使诣阙。”哲宗以辞引“北朝”非例,令鄜延经略使回牒谕意。
二月,以兵备于阗。
于阗,东界吐蕃,与瓜、沙接壤。是时入贡中朝,请率兵讨夏国。梁氏闻之,令瓜、沙诸州严兵为备。
附:李氏《长编》:“二月己酉,赐熙河路钤辖康识并诸将银药有差,以出塞牵制至打绳川讨荡有功也。”考打绳川在南牟会西七十里,距会州止八十里,是已深入夏界。而《宋史》无《康识传》,其出塞月日《实录》亦不载。
三月,遣使谢罪,请以兰州易塞门、安远二寨。
梁乙逋因中国绝岁赐,遣使谢罪,并请易地。宝文阁待制吕大忠言:“夏人强则纵,困则服。今阳为恭顺,实惧讨伐,宜且命边臣诘其所以来之辞。若惟请是从,彼将有以窥我矣。”哲宗乃赐诏曰:“省所上表,遣使诣阙,悔过上章,献纳兰州一境地土,绥州至义合寨亦取直画定,却有塞门乞赐还夏国等事且悉。朕统御万邦,敦示大信,眷尔嗣藩之始,亟驰请命之诚,爰给土疆,复颁岁币。岂谓受赐而后辄兴犯顺之师,中外交章,神人共愤。朕以尔在位未久,势匪自由,姑戢讨伐之大兵,聊用驭边之中策。今则遣使来庭,托辞悔过,何乃谢章之初达,即形画境之烦言。况西藩故疆,中国旧地,已载前诏,不系可还。其分境虽曾商量,在用兵亦合隔绝。然则塞门之请,殊非所宜。定西以东,已有前谕。除河东、鄜延路新边界至许从前约,令逐路经略司依前后诏书开立濠堠外,兰岷路未了地界,亦已令兰岷路经略使依先降诏旨委官,候夏国差到官,详先降指挥,同共商量分画。缘夏国自元祐通贡受赐,后累次犯边,仍候地界了日,可依例别进誓表,然后常贡岁赐,并依旧例。”
夏四月,乘间犯延、麟二州。
夏谢罪使甫入中国境,属蕃耒耜云集,近边二三百里耕辟无余地。乙逋乘彼此议和,沿边无备,纵兵分犯二州,杀掠熟户甚众。
冬十月,遣兵扼神流堆,与泾原将张蕴战,败还,遂失宥州。
梁乙逋闻张蕴引兵入境,令众三千扼大吴神流堆,堆距宥州四十里。拒战不胜,宥州守兵溃走。监军梁阿移引铁骑数千趋松林堡赴援,蕴顿兵长城岭。铁骑数挑战不得,既倦,蕴纵兵奋击,阿移大败。
附:《宋史·叶康直传》:“元祐中,知秦州。夏人侵甘谷,康直戒诸将设伏以待,歼其二酋,自是不敢犯。”考《哲宗纪》,元祐中不见夏人侵甘谷事,《传》不知何据。
绍圣元年、夏天祐民安五年春正月,遣使进奉,再请易地。
梁氏遣使进贡,复请易塞门,不许。自是不复请。
二月,进助山陵。
哲宗葬宣仁圣烈皇太后于永厚陵,梁氏遣使进马一百匹。
三月朔,日有食之。
时乾顺年幼,诸梁恣横,国中皆危之。
夏四月,遣谍入鄜延,被获。
梁氏因请地不得,遣谍至鄜延觇事。经略使范纯粹方大阅,观者不得入。俄而骑两翼环围之,命观者列坐,皆五人结一保,中有十余无保者,呼诘之,即夏谍也。尽坐帐前,阅技毕,曰:“我之兵精乎?归语尔主,欲为寇,幸早来。”与食遣回。
冬十月,梁乙逋伏诛。
梁氏一门二后,乙逋恃其威势,独专国政,日与中国抗衡,缘边悉被荼毒。中间得岁赐、金帛,辄夸于众曰:“嵬名家人有如此功否?中国曾如此畏否?”每举兵,必曰:“吾之所以连年点集,欲使南朝惧,吾为国人求罢兵耳。”国人畏之,不敢言。既,又潜谋篡夺,刑赏自专,梁氏亦为所制。自麟、府还,族子阿革战死,势稍杀。环庆之役,梁氏自将,不使与兵政,乙逋不悦,叛状益露。大首领嵬名阿吴、仁多保忠、撒辰等知其谋,集部众讨杀之,灭其家。
按:乙逋为嵬名阿吴等所杀,书“伏诛”何?罪宜诛也。《纲目》严恶恶:元魏景明四年,散骑常侍赵修为监者鞭驱至死,书“伏诛”;永安元年,中书令郑俨为部下所杀,书“伏诛”。凶顽如乙逋死有余辜,书“伏诛”,所以正其罪而讨之也。
绍圣二年、夏天祐民安六年春二月,筑堡石门峡。
石门峡,距渭州境仅三十里,东带兴、灵,西接天都,濒葫芦河形胜,宜耕牧,为国界要害。梁氏遣兵筑堡戍之,中国探骑遂莫敢过界。
夏五月,宥州蕃属朱智用由邈川内投。
智用有意内附,为夏国各路把截,无由遂达。后入邈川,为温溪心部下搬察。至熙州,密申向汉意,携其宗族内奔。哲宗嘉其诚,授三班奉职。
冬十一月,进《贝多叶经》于辽。
经,回鹘僧所译。
●卷三十
绍圣三年、夏天祐民安七年春二月,以兵入延州,侵义合寨。
梁氏以地界不定,数肆凭陵。哲宗用宰相章议,罢诸边分画,令督众乘势进讨。梁氏愤怒,发兵入绥德界,攻义合寨。义合与保安军德靖寨绵亘七百里,中间堡垒参差,烽燧疏远,延州军不能应。大掠而还。
三月,围塞门寨。
复遣数万众围寨门,大持攻具,相持数日。闻鄜延经略遣大兵至,乃退。
秋八月,寇顺宁寨,败还。
泾原将张蕴伏兵隘中,约闻呼则起。夏兵遂败,被俘、斩者数百人。
九月,遣右厢首领诱环庆官兵至鸡靶岭与战,不胜。
梁氏命右厢一带首领遣使从间道至环庆路,诈言“愿举族归汉”。章遣将钟传、折可适率兵援接,至鸡靶岭,夏兵卒起,四围合击,力战不胜,传等全师退。
冬十月,国主奉母将兵寇鄜延,陷金明寨。
乾顺见连次扰边不利,奉母梁氏率众号五十万入鄜延,西自顺宁、招安,东自黑水、安定,中自塞门、龙安,金明以南二百里间,烽火相继不绝,游兵直至延州北五里。知州城有备,自长城一日驰至金明,列营环城,梁氏母子亲督桴鼓,城遂陷。守兵二千五百人,惟五人得脱,城中粮五万石、草千万束皆尽,杀皇城使张舆。临行,留书置汉人颈上,曰“贷汝命,为我投经略司”。书言:“夏国昨与朝廷议疆场,惟小有不同,方行理究,不意朝廷改悔,却与坐团铺处立界。本国以恭顺之故,黾勉听从,于境内立数堡以护耕,而鄜延出兵悉行平荡,又数入界杀掠。国人共愤,欲取鄜延。终以恭顺,止取金明一寨以示兵锋,亦不失臣子之节也。”延帅吕惠卿上之,枢密院不以闻。
按:前书梁氏“自将”,恶梁氏也;此书“奉母将兵”,罪乾顺也。
十一月,献金明俘于辽。
中国自金明破,哲宗命缘边诸路相度要害,增严守备。熙河将王文郁等筑汝遮为安西城,以通秦凤援师。梁氏惧中国声讨,遣使献俘辽国,以为应援。
十二月,争葭芦城,不克。
夏兵据横山,并河为寨,四出寇掠,秦、晋之路皆塞。知太原孙览谋取葭芦戍,扼其险阻。梁氏遣兵数万屯境上,览下令:“吾兵少,须满五万。”方西夏兵闻而备懈,一日,猝为览所乘,大败。览遂城葭芦。
绍圣四年、夏天祐民安八年春正月,悉兵屯河外,泾原官军袭没烟峡,破之。
夏兵入鄜延,右厢种落尽屯河外,以为进取计。泾原帅毛渐使钤辖王文振乘虚袭破没烟峡寨,斩三千余级,河外兵回援不及。
二月,于阗国破瓜、沙、肃三州。
于阗黑汗王阿忽都董娥密竭笃使其子诣京师,上表言:“缅药家作过,别无报效,已遣兵破夏国瓜、沙等三州。”哲宗诏厚答之。
按:夏,小国也。东北邻塔坦,西南接邈川,已足牵制兵力。兹西有于阗扰其瓜、沙诸州,国之外患多矣,犹不知自保,频扰边陲,其不能得志也宜哉!
侵绥德城。
夏兵七万攻绥德,鄜延官兵力拒,不得逞。
闰二月,寇麟州,败绩,首领七人战殁。
梁氏遣兵六万,攻麟州神堂堡甚急。都监贾岩以数百骑巡屈野河,间道据北栏坡,从岭上驰下奋击。夏众仓猝,首尾不能救,近上首领七人皆死,余众号哭走还。
按:兵败,不书所杀之数,其书者,重词也。夏人叠次犯边,胜负相半。麟州之战,贾岩以数百骑破六万余众,杀首领七人,其功伟矣!
三月,围葭芦城,不克。退守长波川,与河东兵战,败还。
葭芦城工甫竣,梁氏遣兵围之六日。知石州张构率所部赴援,夏兵战不胜,退保长波川,据险以待。会河东将折克行率兵入界迎击,被杀者两千余人。
夏四月,令民耕大理河东地。
夏国近边二三百里人户众多,资粮易集。乾顺令蕃部扬言“城里是汉家,城外是蕃家”。常于夜间直至大理河东葭芦境上侵耕旷地,昼则却归本界。经略使禁之,不能止。
争灵平会,败走。
知渭州章以夏兵猖獗,议守泾原之灵平会,命钟传与部将苗履统众城之,梁氏遣兵力争。传将步骑二万出不意造河梁济师,作金城关,扼其险要,夏兵遂败。
监军嵬名济救洪州,兵败,洪州失守。
灵、夏、绥、银地多旷土,每岁资粮取足于洪、宥,而二州羌户劲勇善战,国中恃为肘腋。自宥州频经兵燹,城郭残破。知保安军李沂以兵围洪州,嵬名济率众赴援,与沂军战,不胜而走,城遂破,内外居民族帐尽被焚毁。
环庆官兵破盐州,寻复之。
环庆钤辖张存率兵入夏界,至三角川,遣锐卒攻破盐州,俘戮甚众。及还,梁氏遣兵追袭。存上高原平少憩,夏兵纵火,四面攻击,杀蕃官承制赵宗锐等,复取盐州。
集兵驻没烟峡,以争平夏城,不克。
葫芦河据西州形胜,章拟城之,以逼夏国。令总管王文振统熙河、秦凤、环庆诸路兵,以折可适为副,阴具版筑,筑城于石门峡好水川之阴,控扼韦州、灵、夏诸隘。梁氏集倾国兵驻没烟峡,设伏以待。可适兵先至,失道入伏中,死者千人。左骐骥使姚雄率熙河卒七千赴援,夏兵据险不战,乘高下瞰。一日得间,分头暴集,人各携草一束,锹一具,填濠而过,掘城身。雄奋勇迎击,流矢注肩,战益厉。夏兵引却,被斩三千余级,俘掳数万,城遂成,赐名平夏。
五月,遣使以宋城要地告于辽。
梁氏遣使告于辽曰:“夏国与南朝历年交和,忽于诸路齐发人马,大行杀掠。今则深入近里地分,及于朝廷边界相近诸要害处多修城壁,侵取不息。伏望计会南朝,却令还复所夺疆土、城寨,尽毁所修城壁。”
左厢首领没药内附。
没药本顺宁寨蕃官,元祐六年投入夏国,官左厢首领。顺宁寨巡检刘延庆遣蕃部均陵陵诈投入国,说令返正。没药携所部内投,授右侍禁,令依元部坐住。
秋七月,饥。
国中大困,民鬻子女于辽国、西蕃以为食。
都统军贺浪罗将兵救宥州,大败。
自张蕴兵还,梁氏复取宥州。鄜延经略使吕惠卿命诸路出兵讨击,熙河将王愍兵抵宥州,洪、宥、韦三州都统军贺浪罗率众赴援,愍击败之,追奔二十里,遂入宥州,焚官署、仓狱、行宫并文籍、簿书,屯兵淖河。贺浪罗复遣首领移卜淖、凌吉讹遇以千骑邀官军,后与愍等转战而南,至秦王井,为神臂弓射却,死者甚众。因退据高原,愕视不敢动。
八月,夏州被围,复遣使如辽乞援。
梁氏自七月中点集河南、北诸路人马,谋犯鄜延路白波流诸处。都监刘安将兵入界,梁氏遣众御于浪沁沙,败绩。安进薄夏州,梁氏令城中谨守。复遣使求援于辽,言:“自被南宋侵图约二十年,于诸要害进筑城寨不少,今岁以来,又多修筑。夏国疆宇日更削,频受侵陵,乞发大兵援助。”辽主令涿州牒雄州云:“西夏本当朝建立,两曾尚主。近累使奏告,被南朝侵夺地土,纵兵杀掠,有害和好。请追还兵马,毁废城堡,悉归所侵。如尚稽违,当遣人别有所议。”
彗星见,肆赦,改明年元。
梁氏聚兵,将窥泾原,以彗星见,放散人马。乾顺仿中国制,减膳,避殿,下罪己诏,大赦,改明年元曰“永安”。
按:上书“饥”,乃大兵之后必有凶年,天之示警于夏也。乾顺不自修省,聚兵将窥泾原,于是又有彗星之异。始罪己肆赦,放散兵马,不亦晚乎?
九月,蕃官妹纳僧哥内投。
妹纳僧哥为带牌天使,闻中国敕榜招谕,遂内奔。授礼宾副使,充兰州部落子巡检。
冬十一月,熙、秦官军破白草原,抵天都山,无所得而回。
中国屡行讨荡,夏国天都山属蕃尽将牛、羊、窖粟预行远徙。时熙河两路兵四万出塞,将至锉子山,监军司以十万骑阵白草原拒战,不胜,拔营西走。两路军直入天都监军司所搜挖,无所得,军士粮竭,饥死者半,乃回。
元符元年、夏永安元年春正月,鄜延官军入界,拒之十里井,杀顺宁寨监押石福。
鄜延副总管王愍率诸将由塞门入界,大首领凌吉讹遇合洪、宥两监军兵迎战,不胜,退至十里井。福与部将贺文密恃胜来追,带金环首领数人皆战死,文密亦重伤,福殁于阵。
二月,犯大定城。
大定属兰州与夏国分界处,梁氏兵屯界上,肆行抄掠。闻兰州知州王舜臣兵出金城关,乃退还。舜臣追至右厢监军司地,夏兵返战,不克,带牌天使数名皆死。
三月,监军阿燕率族内投。
与其子襄渠及家口、人户约千人。阿燕老将,多计谋,习边事,常出兵寇环庆。自中国取安疆寨,阿燕惧罪。经略司孙路使人招之,遂内附。部族闻其降,节次投者共二千七百人,马、驼、牛、羊四千余。哲宗特除阿燕宥州刺史,充环庆路沿边兼横山一带蕃部都巡检使,赐名“怀明”。襄渠授三班奉职,赐名“世忠”。已而,蕃部默吹、萌山等亦从鄜延、泾原路请降,默吹补内殿崇班,萌山与副兵马使。
附:《哲宗实录》:元符元年三月癸酉,河东路经略使奏,崇仪使张世永等领兵出界,于胜罗没陇横川一带讨荡,斩一千余级,大小首领二十余人。考此事《宋史》不载。
夏四月,泾原官军出没烟峡来攻。
泾原兵三次来袭,羊马被掠甚众。至是,统制官孙文将九千骑出没烟峡,直抵屯兵所,斩级、获孳畜而退。
大首领嵬名药默内降。
药默,乾顺疏族,领会州一带蕃部。是时由熙河路内归中国,令补西头供奉官兼本族巡检。
监军嵬名济入鄜延,围顺宁寨。
济围顺宁,副将张守德以轻兵邀击。济退走长城岭,至赤羊川,被斩十二级,失马四十匹。时有降羌潜告师期,守德预为备,故济不得逞。
五月,鄜延官军攻夏州,大首领嵬名乞勒以兵护大沙堆,不克。
沿边人户因官军连次讨击,并于大沙堆建栅,聚族自保。时鄜延路以顺宁之围,遣钤辖苗履统诸将出塞,攻夏州。梁氏恐官兵焚荡大沙堆蕃族,遣嵬名乞勒、那哆丁驻兵南面防护。苗履挥众奋击,乞勒等大败,丧失万计,退走五十里。
六月,梁氏乞兵于辽,辽集兵次于境上。
乾顺屡次乞援,辽主但牒雄州,令还夏国疆土,不肯发兵。梁氏乃自为表请之,多怨望语。辽主不悦,声言点集人马应援夏国,仍次境上不出。
按:书“梁氏”何?志祸始也。梁氏以辽主不肯应援,自为表请,致以怨辞,逢怒。他日鸠毒之祸始于此矣。
蕃部喝强山、讹心内奔。
二人乃监军妹勒都逋亲随,由泾原入降,俱受左班殿直。强山言夏国欲以今秋并兵寇一路,不攻城寨,但觅便深入,杀掠人户。经略司以闻。
秋七月,以兵入泾原。
梁氏以中国筑没烟前、后两峡,控扼天都形势,于是编拦人马,出没隆德寨、九羊谷,又于柽沟段大道掘濠作堑,纵游骑侵杀边铺戍卒。守将折可适同蕃官慕化率兵伺懈出击,方止。
掠熙河平西寨。
掳熟户二十余。
八月,嵬名济以兵保青岭,与鄜延将苗履战,败绩。
初,中国闻强山言,谋纵兵讨荡。于是王舜臣出熙河,张世永出河东,折可适出泾原。鄜延遣履护七将九千骑,于是月七日会于柳青平。诘旦,至青岭。济屯兵岭北拒之,履等奋击,济大败,被杀五百余人,亡牛、羊万计。岭南北一带,禾稼蹂践殆尽。
九月,有星出东井西。
如太白状,占者云:“宫中有忧。”梁氏闻之恶,复谋举兵。
冬十月,梁氏复自将攻平夏城,溃还。
中国自城平夏,沿边诸路相度膏腴,相继进筑。国人愤曰:“唱歌作乐地,都被汉家占却,后何以堪?”梁氏谋举国争之,与乾顺计曰:“平夏视诸垒最大,守将郭成最知兵。兵法:攻其坚,则瑕自破。”于是亲将四十万众,自没烟峡疾趋平夏。连营百里,建高车曰“对垒”,载数百人,填堑而进,飞石激火,昼夜不息,兵士死者数千,伤者倍之。经十三日,城中捍御有方,终不能破,粮渐乏。一夕,大风起西北,冲车悉震折,众大溃,梁氏惭哭嫠面而遁。
按:书“复将”,甚词也。梁氏穷兵黩武,以一女子常在行间,军中有妇人,兵气为不扬。大风震车,戎众奔溃,有自来矣。虽惭哭嫠面,岂足掩其羞哉?
御史中丞仁多楚清举族内降。
楚清官在蕃宰相、枢密使下,父丁死,侄保忠代为统军。楚清职虽高,不得专兵柄,尝请于梁氏,不许,心常怏怏。时国兵入寇,楚清携家口四十余人从间道内投,赍生金三百两,并冠服、宝玩、鞍鞯、绣龙帐入献。熙河经略司视之俱世家物,诸羌不及也。哲宗诏赴阙,还所献物,授甘州团练使、右厢卓罗一带都巡检使。
十一月,复遣使乞援于辽。
初,梁氏围平夏,恐诸路赴援,遣驸马都尉罔罗屯罗萨岭,御熙河路;大首领布心屯梁柽台,嵬名济驻白池,御鄜延、秦凤诸路。攻城甫十二日,闻熙河王愍入界斩罔罗,鄜延刘安、张诚入界败布心、嵬名济等,军中遂无斗志。及还,检丧人马二万余,牛、羊、马、驼数万,数百里中族帐、蓄积焚毁殆尽,国中夺气。乃遣首领嵬名咩布至辽乞兵,犹恐汉兵深入,于诸州分掘窖粟,点集诸监军司兵,践踏沿边食用,为清野计。
潜师入泾原,犯乾兴、天圣等寨。
梁氏既解平夏围,人马仍在泾原近边盘泊,见官军尽屯葫芦河,知声势不相应,潜遣精锐入镇戎军,掩至二寨焚掠。甫二日,闻援军至,走回。天大雪,人马僵冻过半。
十二月,统军嵬名阿埋等复窥平夏,被擒,余众弃天都山而溃。
西寿监军在柔远山北,阿埋为六路都统军,与监军妹勒都逋皆桀黠用事,称善战。时以畜牧为名,自月初宿兵平夏境,欲俟黄河冻解入犯。哲宗诏章密图之。侦知无备,遣郭成、折可适以万骑异道并进,直入其帐执之。尽俘家属,掳馘三千余,牛羊十万余。众骇愕,遂弃天都不守,为可适等所据。章曰:泾原遣师浅攻者凡四次,而三次兵马所至不过百里,西人以为怯,又以为技止于此,故阿埋等安居山林,谓汉兵不能深入,故得乘其不备擒之。盖亦堕于多方误之之计也。
钤辖吴名革内投。
名革见国兵屡败,梁氏点集不已,与弟名山及家口七百九十余人内奔,以所有牌印入献。
按:一岁之中,国中内降者踵相接。亲离众叛,邦国将危,梁氏不知保境息民,犹恣行点集,宜其祸之速也。
月犯东井。
犯西扇北第二星,太史奏:“主兵丧。”梁氏不省。
附:《宣和遗事》:“二帝北狩,道遇绿衣吏,饮帝以水,且进粮糗曰:‘臣本汉人,昔父周忠为延安钤辖,元符初与夏人战,兵败,父子被擒,由是仕于西夏。宣和中,西夏出兵助辽,为金人所执,授灵州总管。’”考是年鄜延兵三入夏界,未曾大败,且灵州属夏,金未尝取其地,何以有总管之设?此必野纪有误。
●卷三十一
元符二年、夏永安二年春正月,河东官军谋取西平府,拒之于藏才山。
嵬名阿埋等至中国献计,请以三万人取灵州。于是河东统制张世永令副将折可大领人马入界,抵藏才山。夏兵迎战,可大兵不得进。
复因辽使至鄜延议事。
初,夏人至边,每言已于辽国乞和。嗣闻辽使萧彦昭至中国,因遣使如鄜延,云欲议事。哲宗诏经略司面谕边吏:“如有文字,密录泰报,不得擅接,但云已申保安军指挥奏听朝旨。”
辽杀夏主母梁氏。
乾顺年已成立,梁氏专恣,不许主国事。辽主素恶之,故请援辄不应,及表辞怨慢,遣人至国,鸩杀梁氏,命乾顺视国政。乾顺不敢违,遣首领移勿乜赍宥州牒至鄜延,称“国母于本月二十日薨”。已令大使令逊嵬名济、副使谟程田快庸诣阙赴告,并附谢罪表状。令逊、谟程,皆蕃官名也。哲宗令保安军却勿受。
按:梁氏专政穷兵,日与中国为仇,罪诚大矣,然非辽之所得杀也。《春秋》齐人杀哀姜,君子非之,况梁氏非姜氏比。乾顺幸母之死,以为利,其尚有人理哉?书曰“辽杀夏主母”,交罪之也。
二月,为辽人攻拔思母部。
拔思母部,辽国西南招讨使所辖。大宋末,与达里底部频为辽难,杀四捷军都监特抹等。左金吾卫上将军萧阿鲁带击降之,已而复叛,辽屡讨不悛,命乾顺举兵伐之。
大首领结讹遇以兵扼归汉人于神堆,与鄜延将张诚等战,不胜。
乾顺以中国并建城寨,数遭掩击,部族离散,归汉者益众,令结讹遇率数万众于神堆及波济立、鲁逊埋诸险要驻营扼之。鄜延钤辖张诚、刘安自星勒泊、乌延川袭山,斩四千级,降四百余人,讹遇大败还。
南路都统军嵬名律令遗书熙河,请修贡。
蕃部嵬名密赍律令书入熙河,称夏国欲再遣使乞修贡。经略使孙路上其书,哲宗以擅接夏国文字降路官,以书还使者。
三月,辽遣使为请和,银州钤辖令王皆保以兵掠府州。
乾顺遣使讣告及修贡俱不纳,用嵬名济等谋,使人至辽国请之。辽主遣签书枢密院事萧德崇、礼部尚书李俨入献玉带,持书为夏解和,略曰:“粤维夏台,实为藩辅。累承尚主,迭受封王。近岁以来,连表驰奏,称南兵之大举,入西界以深图,恳求救援之师,用济攻伐之难。理当依允,事贵解和。盖辽之于宋,情重祖孙;夏之于辽,义隆甥舅,必欲两全于保合,岂知一失于绥诚?而况于彼庆历、元丰中,曾有披闻,皆为止退。宁谓辄违先旨,仍事远征。倘蔽议以无从,虑造端而有自;则于信誓,谅系谋维?与其小不忍而穷兵,民罹困敝,曷若大为防而善计,世享太平。特戒使轺,敢达诚素。”哲宗命中书舍人郭知章持书报曰:“惟西夏之小邦,实本朝之藩辅。曲加封植,俾获安全。虽与北尝有婚姻之亲,而在南全居臣子之分。含容既久,变诈多端。爰自累岁以来,无复事上之礼。赐以金缯而不已,加之封爵而愈骄,杀掠吏民,围犯城邑。推原罪恶,在所讨除。聊饬边防,预修武备,据守要害,控扼奔冲。辄于去岁之冬,复驱竭国之众,来攻近塞,凡涉两旬,自取死伤,数以万计。粮尽力屈,众溃宵归。更为诡诞之辞,妄求拯救之力,狡狯之甚,于此可知。采听之余,固应洞晓。必谓深加沮抑,乃烦曲为劝和。示以华缄,将之聘币。礼虽形于原意,事实异于前闻。缅料雅怀,殊非得已,顾于信誓,殊不相关。惟昔兴宗,致书仁祖,谕协力荡平之意,深同谋外御之情,致欲全除,使无噍类。谓有稽于一举,诚无益于两朝。祖宗贻谋,斯为善矣。子孙继志,其可忘诸?今者详味缛辞,有所未谕,辄违先旨,谅不在兹。如克念夫前徽,当益敦乎大信,相期固守,传示无穷。矧彼夏人,自知困蹙,哀祈请命,屡叩边关。已戒封疆之臣,密察情伪之状。倘或徒为空语,阴蓄奸谋,暂示柔伏之形,终怀窥伺之志,则决须讨伐,难议矜容。若果出至诚,深悔前罪,所言可信,听命无违,即当徐度所宜,开以自新之路。载惟聪听,必谅悃衷。”使者甫出境,乾顺令令王皆保出兵,突入府州境,杀掠人民,与知州折克行战,被擒。
按:周氏《发明》谓:“是役也,辽有恤邻之谊。”故《续纲目》以书“人予之”。夫夏于辽、宋中间屡造兵端,然宋常为敌,而辽时为援。故夏兵胜,则辽乘之以肆要求;夏势衰,则辽因之以示排解。虽救难恤邻,《春秋》贤之,而辽之此举,则未必然也。观于玉带之礼方将,钤辖之师旋出,不必辽人明知其计,已令宋人难以为情。况乎德崇入境,辽亦宿兵北道。时集贤殿修撰张近知瀛州,请出秦甲以伐其谋。两国之狡,概可见矣。
附:李氏《长编》:三月丁巳,吕惠卿言讨荡西界鲁逊埋勒等处,胁降。蕃户王固称系夏衙头,服事小大王。王差往宥州统领处使充走马。此事不见《宋史》,且“小大王”《夏国传》亦无考。
夏四月,诛嵬保没、结讹遇等,遣使入告。
初,国中用事臣嵬名阿吴死,仁多保忠等皆统军在外,嵬保没与讹遇日劝梁氏开边。及辽使解和,嵬名济等劝乾顺遣大使嵬名布移聿介入告哀,且谢罪。哲宗令擒二人入献,即与收接表章。乾顺乃以梁氏死归罪二人,杀之。遣蕃部昌哥遇至顺宁寨告其事,且云:“已差大首领庆瑭嵬名科逋、磋迈花结香来计会。今国主恭顺,乞朝廷早赐收接。”庆瑭、磋迈,皆蕃官名也。
五月,兰会正钤辖革瓦娘内附。
以所部孳畜及部落子陇登等入降,授内殿崇班,赐银、绢、钱各三百。
毁鄜延路烽台。
经略司遣兵追,不及。
六月,复遣使赍牒诣鄜延告哀。
使人两至鄜延,朝议固却其表,无以示收纳意,令保安军移牒谕之。乾顺遣首领德明雅逋木攀至顺宁寨,但有告哀公牒,无谢罪表状。寨主李子明诘问,使言:“旧例先送告哀牒,然后差使副赍表状赴阙。”子明以与前议不合,申经略司吕惠卿以闻,哲宗命再牒宥州谕之。
秋七月,赤羊川首领赏罗讹乞内投,监军讹勃罗追之,败没。
赏罗讹乞遣所属纳木乞僧报欲归汉。知环州种朴以兵迎之,并其家属百五十余口,孳畜五千。会勃罗巡视野寨,率千余骑追击,为朴所败,勃罗及首领泪丁讹遇、札实等被擒。
八月,熙河军入界,首领仁多洗忠被杀。
洗忠,仁多保忠弟。熙河遣硬探人入界。洗忠挺身斗,被杀。夏众出援,夺其尸而回。
遣众围南宗堡。
初,西蕃阿里骨死,其子瞎征残暴嗜杀,部曲离贰。洮州安抚使王瞻率兵取其地,瞎征众溃,遂自青唐入降。大酋心牟钦毡与董毡妻契丹公主、阿里骨妻夏国公主迎董毡疏族溪巴温入青唐,立木征子拢拶为主。假夏国公主书请援,乾顺遣兵五千余人攻南宗堡。王瞻以熙河蕃兵击之,乃退。
九月,遣使上谢罪表,以兵入镇戎军,杀供奉官陈告等。
宥州移牒云:“人使未获赴阙,恐有疑阻。又诸路修筑城寨、掳掠人口未已,乞即止绝。”哲宗以前寇熙河,牒词不逊,令却使进讨。已,有夏国近上首领赏移兀报言:“衙头密谋,若事急,则纳土北归辽国矣。”朝议未定,乾顺又令宥州牒言,欲以母遗留物入献执政,谓其不忘恭顺,乞与收接表状。于是,谢罪使得见于崇政殿,上表曰:“伏念臣国起祸之基,由祖母之世,盖大臣专僭窃之事,故中国兴吊伐之师。因旷日以寻戈,致弥年而造隙。寻当冲幼,继袭弓裘。未任国政之繁难,又受慈亲之裁制。始则凶舅擅其命,顿生衅端;继复奸臣固其权,妄行兵战。致贻上怒,更用穷征。久绝岁币之常仪,顿削祖宗之故地。咎有所属,理尚可伸。今母氏薨殂,奸人诛窜,故得因驰哀使,附上谢章,矧惟前咎之所由,蒙睿聪之已察。亦或孤臣之是累,冀宝慈之垂矜。特纳赤诚,许修前约。念赦西陲之敝国,得反政之初;愿追列祖之前猷,赐曲全之造。俾通常贡,获绍先盟,则质之神灵,更无于背德,而竭乎忠荩,永用于尊王。”哲宗赐诏曰:“省所上表,前情具悉。尔国久历年所,屡启兵端。迨尔母氏,复听奸谋,扰我疆场,毒及黎庶。天讨有罪,义何可容。今凶党歼除,尔既亲事,而能抗章引慝,冀得自新。朕喜尔改图,姑从矜贷。已指挥诸路经略使,令各据巡绰所至,明立界至,并约束城寨官兵:如西人不来侵犯,即不得出兵过界。尔亦当严戒缘边首领,毋得滋扰边境。”未几,乾顺遣骑二千余出浮图岔,犯镇戎军,陈告与差使李ρ迎战,杀之。
闰九月,统军仁多保忠率兵助西蕃围湟州,不克。
王瞻击降拢拶,以邈川为湟州,青唐为鄯州,二城距兴、灵止二百里,南有讲珠、罗罗二城与湟州北阿讹城相接。羌酋心牟钦毡、罗结聚数千人围湟州,遣使数辈乞师。乾顺使保忠及达摩等三监军兵十万助之,先断炳灵寺桥,烧星章峡栈道,四面急攻。分兵破南宗堡,获守将刘文,驱至城濠,谓总管王愍曰:“吾所欲,城与地耳。第以城归吾,当舍汝。”愍谓文曰:“为吾语夏人,天子俾吾守城,能杀我,城可得也。”攻围十六日,愍守益坚。保忠令于南城集薪数万,将焚门。会诸将苗履、姚雄、李忠杰各率所部赴援,战于青唐危,烟尘亘天,夏人不知多少,惶遽渡湟水还,钤辖嵬名移遇被获。
冬十月,移牒鄜延,请申约束。
初,宥州牒鄜延,请遣使进誓表。中国以湟州之役不肯收接,回牒诘犯塞之故。至是复牒鄜延,言已约束首领,不得更犯汉界。
遣使如辽谢。
以中国许和故也。
十一月,进誓表。
乾顺遣令能嵬名济进奉御马,上表谢恩,略曰:“臣国不幸,时多遇凶,两经母党之擅权,累为奸人之窃命。频生边患,颇亏事大之仪;增怒上心,用张吊民之伐。因削世封之故地,又罢岁赐之旧规。衅隙既深,理诉难达。昨幸上天之祐,假圣朝之威,凶党伏诛,稚躬反政。故得遐驰恳奏,陈前咎之所归;乞绍先盟,果渊衷之俯纳。蒙颁诏而申谕,俾贡誓以输诚。备冒隆恩,实增庆跃。臣仰符圣谕,直陈誓言。愿倾一心,修臣职以无怠;庶斯百世,述贡仪而益虔。饬疆吏永绝争端,诫国人恒遵圣化。若违兹约,则咎凶再降;倘背此盟,则基绪非延。所有诸路缘边界至,已恭依诏旨施行。本国亦于汉界以外侧近各安立卓望,并寨子去处,更其旧行条例,并约束事节,一依庆历五年正月二十二日誓诏施行。”哲宗遣使以银器、衣著各五百匹、两赐之,答诏曰:“尔以凶党造谋,数干边吏,而能悔过请命,祈绍先盟。念兹种人,亦吾赤子,措之安静,乃副朕心。嘉尔自新,俯从厥志,尔无爽约,朕不食言。所当显谕国人,永遵信誓。除疆界并依已降旨,以诸路人马巡绰所至立界堠之处为界,兼邈川、青唐已系纳土归顺,各有旧来界至,今来并系汉界。及本处部族有逃叛入夏者,即系汉人。并其余应约束事件,一依庆历五年正月二十二日誓诏施行。自今以后,恩礼、恩赐并如旧例。”
十二月,遣使乞贺正旦。
先保安军牒言,誓表内“诫国人”下一字犯真宗皇帝庙讳。乾顺遣使谢罪,旦乞遵例贺正。使人并言:“国主效顺,皆大首领嵬名济辅导之力。今贺正届期,济劝国主遣使贡奉,因誓诏未至,不敢遽进。”
元符三年、夏永安三年春正月,西蕃以南宗堡来附,不受。
南宗,北控夏国,南接星章峡,西连宗哥城,形势天险。自罗结叛,诸堡残破。及官军出,羌众溃散,诸城咸即归顺,独南宗负固不下,姚雄、苗履屡攻不克。羌人请附夏国,乾顺不受,惟假兵数百戍之。
秋七月,遣使奠慰。
初,夏使入朝,预牒边臣除馆以待,及为境上之议,故为此去彼来,牵制劳苦,每违期日。吏部侍郎陈尧叟请戒边臣:如违期不至,则勿复应。自后不复敢违。是时,闻哲宗崩,即遣使入吊并奠慰。
八月,入贺即位。
使人与辽使萧穆同见,并赐燕加礼而还。
冬十月,遣使入贡。
时中国贬奸臣章等,使人入见,赐赉甚厚。
十一月,请婚于辽。
乾顺以梁氏之死,恐辽国见疑,益思自结,故以尚主请。辽主不许。
宋徽宗建中靖国元年、夏贞观元年春二月,辽使来告哀。
道宗丧也。
夏四月,遣使如辽奠慰。
乾顺遣御史中丞苏愈如辽,时与高丽使并至。愈礼节娴雅,馆伴耶律德伦特重焉。
五月,进助山陵。
葬钦圣宪肃皇太后、钦慈皇太后于永裕陵,乾顺遣使献物助工。
秋八月,始建国学。
自曩霄创建蕃学,国中由蕃学进者诸州多至数百人,而汉学日坏。士皆尚气矜,鲜廉耻,甘罹文网,乾顺患之。御史中丞薛元礼上言:“士人之行,莫大乎孝廉;经国之模,莫重于儒学。昔元魏开基,周、齐继统,无不尊行儒教,崇尚《诗》、《书》,盖西北之遗风,不可以立教化也。景宗以神武建号,制蕃字以为程文,立蕃学以造人士,缘时正需才,故就其所长以收其用。今承平日久,而士不兴行,良由文教不明,汉学不重,则民乐贪顽之习,士无砥砺之心。董子所谓‘不素养士而欲求贤,譬犹不琢玉而求文采也’,可得乎?”于是乾顺命于蕃学外特建国学,置教授,设弟子员三百,立养贤务以廪食之。
按:夏自元昊制蕃书、立蕃学,变本而加厉之,数世以来,未之改也。乾顺听元礼之言,建学崇儒,设弟子员以储人材,立养贤务以给廪饩,有其举之莫敢废也,较谅祚之用汉礼、求赐书,不更有进耶?
冬十一月,遣使如辽,贺即位。
天祚嗣位已十月,贺使始至。馆伴传辽主命,责之。
恤仁多洗忠家。
洗忠战没熙河,子幼未授职,仁多保忠请之,乾顺先命以廪禄赐其家。
崇宁元年、夏贞观二年春二月,与河西军节度使赵怀德结婚。
怀德即拢拶。中国以羌人久乱,王瞻等不能定,议弃鄯、湟,赐拢拶姓名曰“赵怀德”,授河西军节度使,其弟邦辟勿丁瓦曰“怀义”,同知鄯、湟二州事。乾顺见西蕃恢复故土,重申姻好,许以宗室女妻怀德。
夏六月,复遣使如辽请婚。
乾顺使殿前太尉李至忠、秘书监梁世显如辽贡献请婚。辽主问乾顺为人,至忠对曰:“秉性英明,处事谨慎,守成令主也。”辽主善其对,命徐议之。
附:《辽史·天祚纪》:乾统二年夏六月壬子,李乾顺为宋所攻,遣李造福、田若水求援。考《宋史·徽宗纪》,是年无用兵西夏事。
秋八月,筑沿边堡寨。
国中素少城寨,乾顺仿中国制,于东北沿边多树寨栅。鄜延路以闻,朝议举兵牵制。知秦州何常争之,兵不出。
冬十月,泪丁讹遇自环州还。
初,讹勃罗被擒,以信号与种朴,令招其家人及其所部,并谕讹遇降,讹遇不可。囚之土室中三年,至是赂守者,得脱还。乾顺嘉其不屈,擢为监军使,使守赤羊川。
崇宁二年、夏贞观三年春二月,逢卧佛寺于甘州。
乾顺自母梁氏卒,辄供佛,为母祈福。甘州僧法净于故张掖县西南甘浚山下,夜望有光,掘之,得古佛三,皆卧像也。献于乾顺,乾顺令建寺供之,赐额“卧佛”。
三月,羌人围鄯州,河西军节度使赵怀德请援。
羌人多罗巴奉角厮罗裔溪赊罗撒,谋杀怀德以复国,举数万众围鄯州。怀德遣使至夏国请兵,乾顺遣仁多保忠帅兵援之。兵未至,多罗巴三子皆善战,怀德力不支,弃州奔河南。
夏五月,复乞婚于辽。
辽主许之。
附:《辽史·天祚纪》:乾统三年冬十月庚申,夏国复遣使求援。考是时,夏与宋尚未交兵,不知何以求援。《宋史·夏国传》不载。
秋九月,封弟察哥为晋国王。
察哥,乾顺庶弟。雄毅多权略,引弓二石余,射洞重甲。尝偕仁多保忠援罗结,兵败,前迫湟水,不得渡。察哥持弩拒之,一发中苗履副将,宋兵退,乃免。任都统军,镇衙头,建议言:“自古行师,步骑并利。国家用‘铁鹞子’以驰骋平原,用‘步跋子’以逐险山谷,然一遇‘陌刀法’,铁骑难施;若值‘神臂弓’,步奚自溃。盖可以守常,不可以御变也。夫兵在审机,法贵善变。羌部弓弱矢短,技射不精。今宜选蕃、汉壮勇,教以强弩,兼以В牌,平居则带弓而锄,临戎则分番而进。以我国之短,易中国之长,如此则无敌于天下矣。”乾顺是其策,封晋国王,使掌兵政。
冬十二月,入贺正旦。
使臣田守义朝贺毕,就馆燕。时中国谋伐夏,馆伴吕约试探虚实,守义正色曰:“如君所言,岂使臣分事耶?”约愧而止。